安妮宝贝《且以永日》
最近在读安妮宝贝(庆山)的《且以永日》。
安妮宝贝写得最多的便是“爱”。一段经历,一种观察,一番沉思,一团云雾般飘忽的思绪,一阵梦醒过后的惆怅与回想,莫不与“爱”有关。这些文字,不是居高临下或遗世独立的圣哲爱的箴言,也不是无病呻吟或辞藻华丽的纯粹理论的断言,而是处处透着简单的,出于普通人从心底体贴出来的直白的感受。
忽然想起那句独白 “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,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。不过也许有一天,她会成为你的朋友或者知己。我们最接近的时候,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0.01公分,57个小时之后,我爱上了这个人。”王家卫的电影始终拍的唯美。电影里的人物包围在他幻觉的特质里。这是我所喜欢的感觉。
其实,有些人只是遇见,匆匆的行程里眼光的一次对视,不需言语,忽略情节。有些人会在心上驻留一些时间,带给彼此温暖。那是最美的一种际遇,留待余生去不断重复地想起。
安妮用相当长的篇幅来描写“情爱”,与此同时,还有许多情感与爱情有所交集,但终究不是两性之间确凿的情爱。安妮喜欢称之为“关系”。其中,最多的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之间的邂逅相遇。
例如:旅行夜车中相遇的国内旅行团同胞,十二岁时和学校里彼此靠近的同龄女孩等等。亲密而又疏远。在邂逅中,丰富一种心情,了解一座城市,创造一个世界。
人是懦弱的,时刻像一只鸵鸟,将头埋藏进荒芜的土壤,自欺欺人、得过且过。两个人的擦肩而过,是站在两个世界的边缘,相隔甚远。
忽然间羡慕繁华商场台阶旁角落里的一位乞丐老人,虽置身于脏烂破碎的纸箱被褥,可是有一只流浪猫,安静地蜷缩在她的怀抱。她亦安静地坐着,看眼前车来人往,看金迷纸醉般的繁华琉璃,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与她无关,她的世界有这样一只与她不离不弃的猫,足矣。
安妮的情感还叙及亲情部分。文学史上,许多大家都尽量不写家人父母,尽量回避让父母在自己的文字中“示众”。但也有一些作家却频繁写到家人父母,追忆那份深入骨髓的至真至情。
安妮在文章中就写到了自己爱穿碎花裙的母亲,天资聪颖有志向的父亲,恋爱越谈越孤独的弟弟,以及挖掘空谷幽兰的外祖父等等。写起来肆意酣畅,读起来令人动容。
其实,亲情最为珍贵。可父母子女关系亦是最难处理。仿佛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,宁肯把想法埋藏心底,或吐露他人,却对亲人闭口不言,只字不提。很多时候,卸下伪装,把微笑、倾诉、感动留给面缘人,一旦回家,立即将自己蜷缩包裹起来,拒人千里之外。
不要失去后方才想起弥补,那样悔之晚矣。
那就从现在做起,盛一碗米粥,给一个拥抱,说一句我爱你。把一帧帧、一幕幕、每一个瞬间珍藏,留待余生慢慢品尝。愿我们一起走在阳光洒满的路上,拥抱亲情,回首光阴的故事。愿新岁,温暖一切事物,花动一路春色。
安妮的文字有大量“即景惜物”的描写。比如由栀子想到“越是美,死便越显惨淡。”由海啸想到“爱,从来都不算是归宿。也不是我们彼此的救渡。”由大雪想到“我们爱一个人,也许是爱着自己在爱情里面的样子。”由静物想到“静物是一个人对自我的关照和反省。”仿佛生命旅途中一件件的纪念品,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
感动的时候,我们总希望留下点什么,慢慢地亦有了一大堆纪念品。中午收拾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本邮票,精致的齿边磨划出记忆那角快逝去的感觉。
从里面掉出来我爱上她时随手的涂鸦,至今还挂在床角墙边那只穿黄雨衣会说话的熊,别让瞬间的悸动溜走,定格,储存下来。想象着那些已经逝去的因为回忆逐渐变美丽的时光,嘴角都带着笑。
对生死的思考也是安妮重点关注的。她巨细无遗、细致入微地描写了父亲以及祖母的死,并“巧合的”与在越南邂逅相遇的摄影师“苏”展开了关于生死的反复探讨,得出“世间的悲伤,欢喜,妄想,落空,终究都是会被碾压而过的损伤的尸体。”
同时,安妮也在仔细探索。人与人最大的区别,其实是他们对待死亡的态度。他们如何面对死亡的命题,决定了他们会如何选择对待生命的方式。尽管无法与衰老抗争,但也有人慢慢地老了,眼睛却依然如同赤字。明亮,清透。在渐老至死的生命过程中,如何保持饱满的“爱”的能力最是重要的。
曾经饶有兴趣地下载了北欧国家挪威流行的慢节奏电视直播节目《卑尔根铁路》。拍摄了一列火车从挪威首都奥斯陆到西南部城市卑尔根7个小时旅程的分分秒秒,整个画面仅仅是铁路与铁轨碰撞的画面声音,其余全无。
还有一档更慢的节目,直播了“北挪威”号邮轮船挪威海岸线的5天游旅程,既有沿途秀美的风光,也有游客在甲板散步等“无聊”镜头,整个直播时间长达134个小时。
更有仅仅直播一堆柴火从点燃到熄灭用时12个小时的全过程,毫无剪辑,就那么真实的呈现于眼前。我仿佛听到了那堆柴火被点燃瞬间滋滋的爆破声,听到了那堆灰烬即将消逝的坍塌声。那是寂寞的人爱的一种错觉。
生离死别,在茫茫天地间,无边无际无着落,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,素颜修行。希望我们能够干净地退出,不拖带一地泥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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